没钱的老爷地下坐呀

薇,

小表弟蛮爱唱歌的,他的声音还没变,唱歌倒是大大方方,嘹亮又童趣地唱。兴致一来,音乐节用的歌簿,从第一首唱到最新教的歌,而且不喜欢独乐乐,他一定要抓住至少一个观众。大表弟其实也爱哼喜欢的歌,就那几首英语歌曲,可是他变声了,只敢畏畏缩缩,依依啊啊地偷偷乐。

我听小表弟唱《沙里洪巴》,中国新疆民谣:

取自youtube

《沙里洪巴》

那里来的骆驼客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拉萨来的骆驼客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骆驼驮的啥东西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骆驼驮的是姜皮子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姜皮子花椒啥价钱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三两三钱三分三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门前挂的破皮靴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有钱没钱请进来的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有钱的老爷炕上坐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没钱的老爷地下坐呀

沙里洪巴嘿唷嘿

 

这首民谣我小学时候也唱过,却忘了当时的歌词是否被修改过,因为对小同学来说,明显有处太现实的价值观。听了几次,我忍不住出声了。学校里的音乐老师不知有没有跟同学们解释过歌曲的背景和歌词,我先挑起一点小问题刺激表弟。

我出招:“哪里可以这样?有钱没钱请进来是很好客,但是为什么有钱的坐舒服的,没钱却坐地下?”当小表弟愣住时,坐对面的大表弟抬起头来,搭腔了:“应该有钱的坐地下,没钱的坐炕上。是吗,妈咪?”

可我觉得大表弟有种想hit“标准答案”的动机。上学几年下来,我们的孩子被训练成寻找标准答案的习惯,他们以为任何问题都可以从大人的口中听到绝对的标准答案。

阿姨却想起小时候挨过的许多势利眼光。

阿姨小时候家境不好,外公没赚几个钱,你也是知道的。外婆外公贫贱夫妻百事哀,关系不融洽,两口子吵吵闹闹是惯态。没米开伙了,外公没辙却叫外婆去想办法的事也会发生的。外婆只好低声下气去借米呀,钱呀。所以外婆一生性格里有种放不开,总是动不动就认为有人看不起她,而且对方眼神一不对马上跟人绝交,到神经质的地步。

阿姨记得外婆常带我们去找她的妹妹,有时去哥打巴鲁,有时去吉隆坡。乘长途巴士,即使常常晕车呕吐也定时去,几乎每次外婆呕吐完后就到我们呕。为什么外婆那么勤劳地长途跋涉?现在细细思量,也许姨婆们的家,是外婆生活压力的临时出口。也或许姨婆会接济她,特别是小姨婆。

小姨婆凭自己的头脑和双手,赚来房子店屋,对比我们乡镇里的漏水板屋,她已是富豪了。有次外婆带着我去找小姨婆,瘦瘦的伯娘要跟随,去见识大城市。我们乘夜晚的长途巴士,凌晨抵达后乘德士到小姨婆家,好像被司机吭了。

走一小段路才真正到达姨婆的家,她的单层水泥排屋,几十年前,对我们来说,实在是豪宅。晨曦中姨婆开门让我们进去,那时她与丈夫分居,儿子在新加坡念书,家里没其他人。姨婆环手看着我们大包小包狼狈地进院子,伯娘一副大乡里的模样,把一大袋东西摆到屋子门口,问道:“我把这带进去厨房吧?”那是她特地带来给儿子的手信,她儿子在拉曼念书。

姨婆微皱眉头,看着那袋脏脏的,一大团的,好像是树上拔下的,或者是活生生的鸡?我忘了----指着门外说:“就放这儿吧。”她不要这些脏东西经过她的大理石地板。

我不知怎地仍然没有忘记伯娘当时的表情,她十分卑微地称是,弓着身体左右移动调整东西,口里不断骂自己,怪儿子,践踏着自尊,讨好屋子的主人。外婆在一旁刻意地帮着腔,符合。我傻傻地看着这两个女人,好像在唱戏,琼剧。

小姨婆对我们的好,倒是不容置疑的,从以前至今,我们随时都可以落脚她家。帮助外婆最出力的人,就是她了,否则我们一家将流落街头。那天之前她可能面对情绪上的一个芥蒂,可能是生意伙伴的背叛、可能是姨丈的倒戈;结果一个微皱的眉头,给了我这样的主观印象。

从吉隆坡拉回到中国北方,我对儿子们说:“最好是,炕上或地下,客人喜欢坐那儿就坐那儿。”小表弟没听懂,重唱一遍《沙里洪巴》,总算不被打搅了。



Comments

  1. 我喜欢大表弟的“标准答案”:应该有钱的坐地下,没钱的坐炕上。。。长大后他一定成为罗宾汉,劫富济贫!哈哈。。。: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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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不能否认,这个社会仍有贫富之分,但最重要的还是必须活得有尊严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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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blogger系统维修时,好像有些留言消失在茫茫了,呵呵。

    夫人,人穷志短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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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两三岁的时候,我们刚搬进新家,没有桌子吃饭,我哭了起来。姑姑隔天就是买张桌子送给我们。至今全家都记得。那时爸妈应该觉得很辛酸吧?当时的我又何曾晓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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